天中印象——宿鸭湖的诗和画

陈洪彦

牧归

金乌西去散余辉，

送爽湖风缓缓吹。

前路忽觉白水动，

村民原是牧羊归。

牧牛

萋萋芳草入湖天，

鸥鹭寻食脚步闲。

若问羊牛谁牧放，

斜阳万道似轻鞭。

七律(新韵)湖滨

湖滨今此又东风，光景不和既往同。

新草萋萋接甸绿，瘦芦默默镀金红。

孑行素水怜白鹭，漫步青泥忆旧朋。

一片情思无雁寄，乱鸥几点逝长空。

【踏莎行】秋游宿鸭湖湿地

周末秋高，光阴惜度。呼朋携侣消魂处。一天空碧半湖蓝，去来远近鸥鸭鹭。红蓼青莎，白芦苍树。如霞似锦缤纷路。彤彤丽日正堪夸，飞鸿又唤游人住。

二

一碧洋洋，置身何处?非干闽粤津齐沪。天中自有大平湖，游鱼愿变恒常住。莎蓼萋萋，牛羊在牧。无关疆宁及蒙古。我家本于草原邻，又思羽化成鸥鹭。

三

再入湖天，结朋鸥鹭。经年梦绕魂萦处。芦荻俯仰鸟声喧，少时此地常迷路。方见莎蒲，又思鹰兔。得闲便至知何故? 愿搭水畔雁鸣阁，归来永共初心住。

湖乡

晴日初冬晚风凉，放眼湖滨尽苍茫。

长坝龙卧身蜿蜒，明湖月陨水荡漾。

大河不语入静波，落木无声立斜阳。

芦花萧萧满头白，衰草凄凄遍地黄。

野鸭碧水破鱼阵，鸿雁蓝天写诗行。

湿地寻虾鸥与鹭，漫滩信步牛和羊。

我寄我心于此间，安放灵魂作故乡。

苇乡行

洋洋一湖水，亭亭几丛苇。

潇洒潘安立，青葱玉树培。

节拔如新竹，叶展似剑眉。

高标过菖蒲，雅逸胜鸢尾。

风动鱼雁迷，低吟声微微。

雨沐鹤鹭怜，婆娑姿姽姽。

我今向大泽，驻足思非非。

犹记少年时，此间芦葳蕤。

万亩连天绿，一望无垠翠。

苍苍越十尺，茫茫合四围。

鳖藏野鱼跳，兔走雉鸡飞。

苇鸟喳喳唱，鹰隼低低徊。

中道多歧曲，高低无经纬。

寻寻复觅觅，失路曾几回。

贪恋此间乐，忘蜀唤不归。

永志欢乐园，难忘水之湄。

痛哉乌云翻，水黑天地晦。

众人逐蝇利，芦荡一夕毁。

禽兽失故乡，我心何依皈?

恨恨鸟哀鸣，怅怅我伤悲。

经年时多梦，梦里水草肥。

苇丛捉迷藏，童伴呼相追。

醒来总空空，吁嘘以感喟。

魂兮归来乎，乡泽总相催。

匆匆今又至，驱车过长圩。

面对几簇绿，心绪万里飞。

丈夫志四海，归来鬓毛衰。

长安多风尘，素衣常染灰。

大道如青天，白也志难遂。

况吾德才薄，今此又何亏。

回首无虚度，俯仰终无愧。

今游苇丛间，心不与形累。

胸共平湖接，神同青芦会。

恍然我一草，原本蒹葭辈。

何不尽绵薄，昌盛吾同类。

吾心亦人心，心同理可推。

愿栽笋万尖，将以身有为。

西岸千顷碧，湖乡呈大美。

环视天之中，同侪有阿谁?

雁鸣赋

初冬午后，携友游于宿鸭湖之西岸，刘大桥之北堤。当此之时，雨过始晴，乍寒又暖，霜天寥廓，四野萧条。东曦西驾，阳光仍软;北风南来，其锋不厉。湖光粼粼，时有鱼跳;芦荻萧萧，偶见凫飞。忽闻嘎嘎之鸣起于前方，吾友曰：“此鹅鸭也，此湖古为鹅鸭池，方今湖广水大，村人常于此放养鹅鸭也。”吾固不信，徇声而奔，纵目以搜，欲探鸣声之究竟。

立于堤坝之尽头，望向平湖之深处，但见碧水茫茫，蒹葭苍苍，枯荷破败，菖蒲俯仰，湖色斑斓，水接天光。细听声随风至，音节响亮，高高低低，短短长长，仿佛高壮，又若悲凉，绝非二三，此乃合唱，声破晴空，歌飘八方，白云驻足，岸柳不扬，鸥鹭遁迹，鱼鳖潜藏。远眺无踪影，近听声嘹亮。举目心痴痴，对水人怅怅。不知鸣声之何来，唯余满心之向往。恰于此时，觉有异声来自上方，抬头而观，有雁一行，其数为六，且鸣且翔，其姿优雅，其声悠扬。其后百米，复又一行，数超三十，也向北方，人字排列，阵势皇皇。其先后盘旋并似欲止栖于湖中之草地，芦荻之中央，忽有雁近百起而迎之，三阵合一，大观洋洋，卷起旋风，搅动霞光，遮天蔽日，高歌引吭，流连低回，声慨而慷。经久乃栖，唯余苍茫，不见空中有飞雁，只闻歌起芦苇荡。噫嘻!雁其鸣矣，呼朋唤党，解除劳顿，习练喉嗓。雁其鸣矣，互励互赏，表达情爱，砥砺思想。雁其鸣矣，亦有五常：雁鸣其仁，福不独享，不弃老弱，有难同当;雁鸣其义，出对入双，一旦失偶，殉情而亡;雁鸣其礼，成排成行，长幼有序，互谦互让;雁鸣其智，有哨站岗，风吹草动，凌空高翔;雁鸣其信，南来北往，因时而动，约期不爽。

嗟乎!吾初所闻鸣声者，皆源于湖中之芦苇荡也!适所见飞起者已过百数，不知苇丛之中，又有几百几千?此一片苇丛已如此之多，远远近近苇丛之雁，又不知凡几。立于堤岸之上远听，其合奏已如此美妙，不知荡一叶之小舟，凌万顷之清波，泊于苇丛之畔，隐于雁群之侧，屏息而赏，闭目以听，又该如何。若夫大千世界，各有其美，钟灵毓秀，天爱吾乡。平原有湖，已添一景，湖立苇荻，又高一品，苇内藏雁，画龙点睛，群雁齐鸣，龙睛生光，我闻此声，圣光普照，若灵犀之已通，如醍醐之灌顶，人周身而通泰，觉神清而气爽。忽心生一念，雁过当留声，我过当留文，吾必作赋以记之，方不负平生才情，亦不负此湖、此苇、此雁、此声也!

静立品湖，忘我听雁，精骛八级，心游万仞，不觉已夕阳西下，冷风沁肤，友催速回，方将转身，又见碧波流丹，瘦芦摇金，再听雁声如潮，波涛汹涌。无奈移步而去，犹觉人恋恋而不舍，心隐隐以作疼。